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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河是一条人工开凿的运河,虽然全线同流,与南方的运河相比不需要堰闸,但是还是有很多限制。
因为沐河其中的水源是来自于黄河,在泗州起始,连接淮南运河处的河床还比较开阔,但到了永城这里,河面骤为缩窄,黄河水沙淤积,抬高了河床,河流如此水文条件下,自然难行大船,载重一多就会触底。
所以在真宗景德年间,统一了纲船的载重不超过六百石原因就在于此。
但现在六路制置发运司把这些老旧大纲船也拉出来运送漕粮,一下子就把运河堵住了。
吕惠卿淡淡一笑,随口说道,"京师中枢,和此处的汴河内情,我略懂一些。"
“沐河狭窄,现如今永州段堵住,后续无论是泗州段和淮南运河处,漕船官舟必定同样拥塞,而同样的,因为此处堵住,漕纲难行,所以从永州此处一直到南京的汴河水段,空旷无船,一路行舟无所阻,有大把闲散的纤夫可以召集,速度比平日要快上几倍,如果咱们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十月底就可至京师。”吕惠卿解释道。
“可是我们如今被堵在此处,又如何抢占头筹?”曾布不解的问道,道理大家都懂,但问题是现在水路不同陆路又不安全,不敢走,想抢跑都没办法。
“这就不牢子宣兄费心了,”吕惠卿笑道,从怀里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沓文牒,"不瞒众位,这左近我比较熟因此这段陆路没有问题。"
方翰韬一看,吕惠卿掏出来的是一沓驿凶和走马头子,顿时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你还真挺熟啊,这个吕惠卿多少有点离谱了,驿券和走马头子这两样东西都能搞到手!
驿券也就是使用馆驿,入驿食宿,以及领取补给的凭证,这玩意是三司签发的,而馆驿是专门接待公差人员的场所,你得是当官的才能入住,或者就靠这个驿凶,方翰韬看着吕惠卿手里的驿券,上面开头名字是空白的,里面内容写着:
"广西福建江西荐解举人(空白),每人各米三升,面壹斤三两贰分,油壹两玖钱捌,盐壹两贰分,醋三合……仰沿路州府县镇馆驿,依近降驿令供给,往来则例,其券并沿路批勘文历。”
方翰韬往下看下去,这份驿券详细的规定了每个人到馆驿的餐宿补给标准是多少,甚至还有柴炭能用多少。驿券的末尾,盖着三司使王拱辰的大印,还有三司副使,三司判官的联印。
真是由不得方翰韬不吃惊,他之前上路也想搞张驿券,毕竟公费包吃包住,安逸的很。
听说太祖年间,曾经给荆南川蜀这些刚刚征服平定的地区的举子发送过驿券,公费来京师参加省试,也就是相当于维稳经费,你得有统战价值才能有,但方翰韬是一点统战价值都没有,自然没办法享受大宋朝廷的恩泽。而且这些驿券规定的补给餐宿标准,你用不完没关系,剩下的会折成钱补贴给你。
这也是大宋官员们的专属的出差补贴福利,如今被吕惠卿搞到手里了。
当然更离谱的是走马头子。
大宋的驿传制度,驿递分立,驿站不再如唐代那样承担文书传递的任务,而是与馆合并,成为专门接待公差人员的场所,文书传递由递铺负责,两者分属于不同的系统,驿路官道上,每隔几个递铺就有一个馆驿,递铺提供马匹,馆驿提供食宿,分工配合完美。
而馆驿入住使用是靠着驿凶,那递铺的使用要靠什么呢?
自然是这走马头子。
马匹作为大宋最紧缺,也是最重要的军事战略资源,并不是進想用就能用的,因此走马头子就需要枢密院来审核签发,吕惠卿手上的走马头子,就赫然盖着枢密使狄青的大印。
这么重要的文件凭证,吕惠卿也搞到了,真是离谱到家了。
“这……这是如何得到的?”曾布同样也是惊讶不已,吕惠卿这还是个举人,就能搞到这俩样东西,这要是当了官那还了得,怕不是能把天都给翻了。
“原因很简单,就在这驿券和走马头子的签名大印上,内中奥妙就在于此。”吕惠卿指着驿券和头子上,王拱辰和狄青的大印说道。4144012432
“是啊,好就好在,他俩都是刚刚被罟,方才能签发这些凭凶。”章惇笑着说道,这里面的门道,他也清楚
方翰韬瞬间就懂了,曾布想了一会,也明白了。
欧阳修去年大发神威,掀翻了宰相陈执中和三司使王拱辰,而狄青是今年刚破罢枢密使,每逢交接之际,就是底下公吏浑水摸鱼赚外快的好机会,上面的接任者不知道前任啥时候签发的这些东西,签发给了谁,全是烂账。根本对不上。
因此这些驿券上看似规定记载的东西细致入微,但是这时候一点用都没有,有的是洞子可以钻。
"当然这里面最妙的是,开头是写的广西福建江西荐解举人,我朝太祖年间有循例故事,曾遭贼蹂躏处,抗敌有功处的弓举人特以免解赴举,直接参加省试。而当年亦有边郡荐举人送驿券之说,虽然现在不流行,但制度仍在,有故事可依例而循。二者相叠,行移花接木之法,自然就没有破绽。”吕惠卿解释道。
“恰逢前几年广西正值侬智高叛变,风声波及江西虔州,福建等地,我等用此身份,贡籍在身,更是半点疏漏也无。”吕惠卿接着说道。
“幸好是这个名头,咱们还能用,要是上面写的僧人,咱们从哪里搞来光头和度牒呢?”章惇戏谑着笑道。“那用馆驿,走官道过了永州,后面的水路,吉甫兄也有安排吗?”事关重大,方翰韬不得不问得很仔细。
“自然是有的,是去年被废弃的汴河水递铺的船家,所用之船也是杂般纲船。船夫三老都是在汴河上走了熟的。”吕惠卿回答道。
方翰韬一看吕惠卿把接下来的路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沐河往日全是六路制置发运司的漕船,本来汴河就窄,船多了还要排队,航行速度根本快不起来。但是现在借着永州堵船的空窗期,利用官道馆驿的优势陆路骑马速度与安全,提前抢跑到不拥堵的汴河水段
速度就能上去,而且水路昼夜不停,这样子就能赶在其他外地举子的前头,提前进京师,比别人多出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复习调整,以最完美的状态备考。
不然大伙这么早就出发,连中了发解后的乡饮酒礼和庆功宴都不参加,一放榜就着急着进京目的干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复习的时间分秒必争,内卷如此,比别人多看一天的书就有优势。
七千多举人聚集开封,参加的礼部省试吃鸡大赛,不提前抢好点进圈,等按照规定的到省日期,慢悠悠来到开封,只怕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还考个屁啊。
方翰韬越寻思,就越佩服吕惠卿,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不仅眼光好,有见识,更难得的是神通广大,汴河漕运,官府胥吏里面的门道都被他玩得明明白白,一想到这种人是今年他的考场竞争对手,方翰韬多少有点头皮发麻。
再加上旁边的章惇和曾巩曾布兄弟几个,今年科举有点卷啊。希望后面再没厉害人物进来搅局,不然方翰韬就真顶不住了。
仿佛是能看穿方翰韬内心所思所想,吕惠卿解释道,"家父之前在开封府周边做过官,我随他和中枢和这汴河左近的胥吏打过一些交道,后面侬智高叛乱,我随家父在广西,也见识了一些,所以对此中之道,稍微略懂一点点。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方翰韬恍然大悟,人终究是不能超脱自己的经历,吕惠卿他老爹是低中级官僚,四处宦游,跟这些胥吏老百姓打交道,吕惠卿跟在身边,自然就长见识,再加上本身也很聪明,如此能耐就说的通了。
包括身边的章惇,和曾巩,以及在京城的欧阳修与王安石,他们都有这个共同特点。
出身官僚家庭保证他们小时候受到充足的文化教育,可读万卷书,也对官府内情有一定了解,跟着老爹四处宦游,行万里路,见识自然不会浅薄。
如果自身不笨,稍微有点头脑的话,成材的概率可比那些高官贵胄子弟高多了。
再加上家里条件也有限,稍微有点波折,家道就会中落(参考曾二叔的经历),读书做题科举的原生动力也很足,学习也刻苦努力,这群人,就是此时大宋战斗力最强,最猛的原生做题家主力。
如果方翰韬不是穿越过来的现代化做题家,就凭老爹方仲永那个条件,再神童恐怕根本没有资格和身边这群人同台竞技。
方翰韬一听吕惠卿的计划安排的非常妥当,八九不离十,几乎是把所有能力用的资源都利用上了,很佩服吕惠卿,但旁边曾布就不太服气,只听曾布问道。
"既然吉甫安排的如此稳妥,又有驿券在手,何必要来找上我们,又是白送驿凶,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吗?"曾布也问出了方翰韬的所思所想。
"子宣有所不知,纵使我现在能瞒天过海,但到了南京,也无计可施,之前说了,咱们过了永州后,换船而行,直入开封,船家捎带我们的同时,再贩卖货物进京师赚钱。
但是纵使汴河全线通流,天公好过,小鬼难缠,仅南京税场务的胥吏盘剥就极高,因此就需要子固兄出马,子固兄在南京地头有熟识前辈,能摆平此事,咱们正常交税,不受胥吏刁难盘剥过甚,船家才能答应捎带咱们入京。这就是我所求诸位的地方,咱们通力合作,一起早到京师。"
吕惠卿解释道。
曾二叔还在南京有熟人,官还不小?方翰韬很纳闷,曾二叔也太低调了,自己根本不知道。见众人看着自己,曾巩咳嗽一声,"杜祁公就在南京养老,杜二哥现在正好就在南京应天府管勾南京留守司
御史台。这件事,也比较好办。"
吕惠卿表演完了,该轮到不显山不露水的曾二叔出场了。
第三章珍馐饿殍一墙间
曾巩口中说的这个杜祁公,不仅方翰韬一点都不清楚,连曾布乍听之下,都有点迷茫。倒是章惇一听就知道了,见方瀚韬和曾布不太明白,给他俩解释道。“就是杜太师,当年庆历新政为宰相的杜平章。”只不过章惇的言语之间,略微有些尴尬。
众人口中的杜祁公,杜太师指的就是当年庆历新政时,为君子党遮风挡雨,保驾护航的宰相杜衍,而他的女婿,就是苏舜钦。
当年王拱辰借着废纸案将君子党苏舜钦,梅尧臣等人一网打尽,其实就是项庄舞剑,借着苏舜钦牵连到杜衍这个君子党的大靠山,而杜衍也因此被罟相,仅仅当了宰相一百天,庆历新政随之宣告失败。
而此后杜衍又遭当时的宰相,同样也是守旧派之一的贾昌朝厌恶,在杜衍上书请求致仕时,不留情面,没有遵循以往的惯例三辞三让,直接让杜衍裸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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