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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件怎么样？”
龙彦拿起一件衣服来。
即便是修士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将东西变出来，龙彦身边几乎没有小孩子的衣服，这是很正常的，他的芥子空间里有的只有他的衣物和收藏，他那思虑周全的大哥龙奕也不可能猜到他跑到这里来会养孩子。
于是，这些衣物都是刚刚赶制出来的，只是修士的速度到底要快一些，在他传讯回来之后，这里已经按照阿凌的身量大小开始制衣，这会儿新衣服堆满了整个房间，皆是符合修士审美的华丽繁复。本来龙宫豪奢，即便是换了地方仍不改风。
阿凌看着眼前这些衣物，再看向笑得灿烂的龙彦，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
“主人……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什么？”
“我是您的奴仆，不是——”他歪着脑袋郑重地考虑了一下用词，“玩物。”
龙彦：“……”你在说啥？
“我既不会跳舞长得也不够好看，脸上还有伤。”
阿凌非常正经地说，“您用一袋金饼买了我，我会证明我很有用，但是我不适合穿上这些华丽的衣裳。”
龙彦皱起眉，忽然觉得自己养孩子的前途不是很美妙。
“我只会杀人，主人。”
龙彦：“……”
忧伤的龙彦又回到空间去找肖凌，他将脑袋搁在桌上，很有些恹恹的，肖凌回来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又怎么了？”
“你让我先了解他再讨论其他，”龙彦说着，这是上一次肖凌和他说的，“可是你说你的转生怎么就这么难搞？”
肖凌笑盈盈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来吧，具体说说。”
等龙彦抱怨完，肖凌叹了口气，“环境对于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我早就说过不要将我的转生完全当成我。当然，他的确是我，但是因为成长环境不一样，脾气有点奇怪也是正常的。”
“啊对了，你能帮我买一些种子吗？”
龙彦忽然说。
肖凌因为他这跳跃的话题而感到有些惊讶，“你要种子做什么？”
“那个年代连农物的种类都很少，”龙彦回答，“我想着让人种一些东西，蔬菜水果什么的，也能吃得上。”
荤菜反倒没有太大问题，他为一条龙，手下又都是水族，最不缺的就是鱼——鱼妖也是爱吃鱼的，他们的常态就是大鱼吃小鱼。野味也很容易打到，没有被人类破坏的山林到处是自由生活的野生动物。反倒是蔬菜水果成了难题，这个年代人类培育的种类很少，农人种出来的东西除了自己吃，也就是送到主家去，几乎没有拿出来为交易的，商业倒是挺繁荣的，但绝不体现在这种方面，绢帛、陶器、青铜器、金宝石，包括名剑长刀、美貌奴隶，这些才是商人喜爱的东西。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等回过神来想起养孩子的问题，对视一眼都苦笑了一下。
不论是龙彦还是肖凌，都完全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好吗？尤其现在讨论的还是养肖凌自己，对于肖凌来说这感觉真是微妙到难以形容。
最终肖凌还是留龙彦吃了顿饭，“慢慢来不用急。”
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龙彦看着肖凌宁静秀丽的面容，露出一抹笑。
是啊，还有很多时间。
留在妙灵庄外的那些姜国将士十分不安，因为他们发现当那个此间主人发话之后，他们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周围忽然生起了迷雾，这雾十分古怪，浓得走进去便要迷了方向，即便是往确信的一个方向走，最终仍然会回到原地，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山谷。
更古怪的是，那雾气丝毫影响不了阳光灿烂的庄子，不时有乐声和浅淡的香气传来，那份旖旎浮华不似人间。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蓄着一把胡子的将军忧愁地说。
这位姜国的女公子司锦原本就比她那些兄弟姐妹要出色，姜国大难，最终只有她活着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至少我们活了下来。”
司锦的声音沉静，“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几人想到那天陈国将士的惨状，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不得不承认女公子说得很对。
至少他们还活着。
事实上龙彦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第三天朱红色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样貌清秀小厮模样的少年，这庄中似乎就没有长得平凡之人，即便是这小厮，一样穿着富贵容貌出色，司锦觉得即便是昔日那些姜国卿大夫家中之子，也未必比得上这小厮通身的气质仪态。
听闻这些下人唤那主家“公子”，司锦却从未听说有哪一国的公子住在她姜国境内，此事太过蹊跷，让她如何想也想不明白。
“我家公子让你们从今日起便平整土地。”
“平整土地？”
司锦愕然道。
那小厮微笑道，“是啊，不然你以为公子留你们下来甚？哦对了，你们会种地吗？”
种地？
一群将士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是种过地的，在被招募为士兵之前，他们几乎都是农人。甚至有些是被强行征丁入伍，这个年代不会种地的成年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些士大夫卿大夫了，而他们明显不是。
“会。”
司锦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时候为了活命，即便是不会种地也必须要会了，正如这小厮说的，如果他们连种地也不会，恐怕他们也就失去了活着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他们当天就开始勤勤恳恳地平整土地，此处是山谷，原就绿草如茵，旁边还有一片树林。
他们正愁眉苦脸地拿着手中长戈刨地的时候，庄门又开了，这回是给他们送工具的。
“都是给我们的？”
“对。”
“可是……”这模样他们甚至不曾见过！
司锦聪慧，只从这农具的模样便大概猜出了用法，清一色的铁制农具，精铁制的锄头铁锹，材料好到让她惊骇，这样好的铁，本来根本不该用在农具上，若是制成武器——
可是她不敢说。
既然给了，他们便要用起来，尤其是那锯子，却比斧头要好用多了，砍起树来十分轻松。
“主人，你这是要让他们种地吗？”
阿凌和龙彦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姜国将士。
龙彦点头，“是啊，这若是连吃也吃不好，人生是要少百分之八十的乐趣的。”
阿凌：“……”
十岁的阿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家主人支起烤架拿好蜂蜜，旁边那个一脸谄媚的管家归元将片好的野鸡肉递了过来。
这三天里阿凌吃过的东西种类比他前十年里吃到的所有加起来还多，他从不知道吃个饭还要这么讲究。以前他能填饱肚子就是幸福的事，可是现在连那他很喜欢的粗烙饼在主人“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得下去”的眼神里，也会令他食不下咽了。
他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吃的，食物就是食物而已。
“好吃吗？”
亲手将烤好的肉送进阿凌口中，龙彦笑眯眯地问。
这还是个飞鸟走兽到处有的年代，猎户算得上是挺有前途的一份职业，龙彦这儿自然不会缺这些山里的野味。
肉不算多，片出来的还都是最好的部位，又香又韧还有些弹牙，龙彦烤肉的手艺不错，这抹上蜂蜜撒上些许盐花儿，就是不错的美味——当然，问肖凌要的一些香料暂时还没能买回来，他厨房里也不常配备这些东西。
“嗯。”
阿凌简短地回答。
龙彦有些失望，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培养阿凌享受美食的乐趣。
“主人。”
“嗯？”
阿凌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主人说过，他的庄子里没有穿粗布衣衫的人。事实确实如此，可是他身上这天青色长衣不仅布料极软，且花纹精致美丽，乃是他生平不曾见过的上等绢帛所制，穿着这样的衣服本就让他不安了，偏主人待他又太好。
如春风一般温柔，关怀备至，和善体贴。
“我不要做玩物，也不会做玩物。”
阿凌又一次说。
他见过为玩物的母亲是怎样生活的，她青春正盛妩媚绝丽，跳起舞来便是连园子里的花儿也要逊色几分。公子斛送给她漂亮华丽的衣裙，将她养在富贵奢华的院子里，同那些被豢养的奇珍异兽一样，用来炫耀和供别人观赏玩乐。可只是在一次宴会上令她跳舞她不小心得罪了一位客人，就被公子斛无情扼死。
玩物就是玩物，可以给它吃好穿好宠着它拿它逗趣，可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尊严，它的生命注定犹如那五彩绚丽的羽毛一般，轻得没有半点分量，即便美丽又有何用？
所以，他不做玩物。
“我会杀人，我杀过人。”
阿凌强调，“主人，我愿做你的死士。”
我可以为你死，只是不愿雌伏于任何人的身下。
阿凌目光清澈，看着龙彦肃然道。
龙彦：“……”
养孩子真的是件麻烦事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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