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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果然信守承诺，哪怕他日理万机，忙到脚不沾地，都会硬生生每天抽出一小段时间来陪凤仪，顺便看儿子。
二阿哥保成已将近半岁，长得十分健壮。有时玄烨到坤宁宫的时候，会见到坤宁宫的宫女与嬷嬷将保成放在炕上，让他自己慢慢翻身。
保成长得很好，壮实，但是不算太胖，那白白嫩嫩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挥动起来极是有劲儿，让人见了就想伸手掐一把。
玄烨见到保成仰面卧在炕上，没过一会儿，小腿一撑，就自己翻了过来，极是灵巧，接着这小子双臂一撑，往后一坐，“咚”的一声，坐了个屁股蹲儿。
“呀，二阿哥自己坐起来了啊！”
后面的乳娘吃惊得很，看样子应该是头一回。
保成坐了起来，仿佛见到了新的世界。这小子却很镇定，也没哭，左右看了看，随即挥动起两只粉嫩的胳膊，冲着玄烨甜甜地笑了起来。
玄烨顿时满心里都漾起柔情，一伸手，就将保成抱了起来。
他以前还从未抱过自己的子嗣：大阿哥保清长到两岁，他都没有亲手抱过——
因为他自己也一样，先帝顺治，对他的四弟荣亲王疼爱至极，却从来没对他这个庶子有过多少父爱与关怀。玄烨自己身为庶子，难免对嫡子格外宠溺，格外关心。
而眼前的这小子，正是他的中宫嫡妻所出，是他的嫡子。
*
隔了几天，天气已冷，宫中降了第一场雪，不过是些雪珠子，在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玄烨进了坤宁宫，一进东暖阁，便觉水汽氤氲，扑面而至。接着便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啧啧啧，二阿哥这凫水凫得多带劲儿啊！”
“是啊，一点儿不用人托着，也能浮得起来。”
玄烨吃了一惊：凫水？
他一抬头，正见到东暖阁里隔着一只巨大的木桶，坤宁宫的大宫女与乳娘保姆们正众星捧月地围着那木桶。透过水汽，也不知是谁头一个发现了玄烨，赶紧行礼。
“皇上——”
“皇上——”余人纷纷也蹲了下去。
东暖阁里立刻安静下来，一室之内，就只剩水桶里的那个家伙儿还在“扑棱扑棱”地划着水。
玄烨板着脸，背着手，缓缓上前。
小家伙儿果真浮在水上，挥动双臂，自己和自己正玩得开心。他和寻常人凫水的姿势不同，小家伙儿几乎是立在水中，轻轻地踩水，双臂齐拨，便自然而然地浮着。
玄烨倒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
居于北方之人，鲜有会水的。如他的保成这般，轻易就学会凫水的，恐怕绝无仅有了吧！
可是，可是这样闻所未闻的学凫水的法子，真的……好吗？
保成小家伙儿在木桶里也似是认出了自家老爹，格格笑着将胳膊伸出了水面。
旁边保姆赶紧将保成抱了出来，旁边的侍女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已经用棉布将保成的身体擦干，给他穿上小衣衫，再裹在襁褓里。这些人动娴熟，显然不是头一回。
“是谁让保成在这木桶里学凫水的？”
玄烨陡然拔高声音问了一句。
年轻的帝王口气里带着些不善与责问。
与此同时，保成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鼻涕糊了自己一脸。乳母赶紧用帕子擦了去。
玄烨继续厉声问：“是谁？这样冷的天气，太子若是染上了风寒怎么办？”
他的儿子，谁这么轻易就将这心肝宝贝给搁水里去了？
“回……回皇上的话，是娘娘……”
乳母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答道。
“……娘娘当时直接将二阿哥放在水里，二阿哥自己扑腾了两下就能浮起来了。”
玄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凤仪，竟然是凤仪……他这可是万万没想到啊！
*
桓同和仔细检查了保成的情形，转过来向玄烨禀报：“二阿哥好得很，健康结实，甚至比同龄的婴孩情形更好。”
玄烨冷着一张脸问：“这样冷的天下水，朕还试过，水都不算太热。这么点的孩子，难道不容易为风寒所侵么？”
桓同和闻言就笑了起来：“皇上，二阿哥这样，只有比其余的孩子更加不易染上风寒才是。”
他口舌便给，善于解说：“臣曾经在古籍上见过，婴孩出生之前，身处母体之内，便是个四周都是水的环境。因此几个月的婴孩并不畏水，而是亲水，入水不久便能自己学会凫水，这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儿。”
“此外，二阿哥年幼，尚且不能起身行走，但是在水中他却活动自如。这样一来，凫水时二阿哥正可以借此锻炼四肢的力量，既长得壮实，又不会长得过于肥胖。再者，这样月份的婴孩，体温比大人略低，适度地感受一点点寒冷，有百利而无一害，皇上尽可以放心。”
玄烨望着炕上的儿子，此刻正睁着一对乌黑明亮的双眼望着上空，小嘴里好整以暇地吐出一个泡泡。他不由得放下了心。
“承祜那时……”
承祜是玄烨与凤仪的头一个孩子，未及两岁而薨。当时凤仪从不曾以这种方式来养育孩子，甚至提也未提过。
“皇上，逝者已矣。”
桓同和纳头便拜，一躬到底，“彼一时此一时，皇后娘娘以这样的方式养育二阿哥，想必自有她的道理。皇上问臣，臣也只有‘绝对无碍’这四字而已。”
许是桓同和坚定的态度打动了玄烨，玄烨轻舒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
二阿哥天纵奇才，已经学会了凫水——这个消息，瞬间便在六宫里传遍了。
钮钴禄氏哭笑不得地看着鹊喜，“此话当真？”
鹊喜点点头：“听说头一回下水的时候，皇后就将二阿哥往水里一放，然后就不管了。宫人们当时见了，都是一愣一愣的。”
钮钴禄氏听了，直接笑出声来，“她一定是疯了，绝无二话，一定是疯了！”
笑完这一声，钮钴禄氏心情很舒畅。
鹊喜却说：“可是皇上亲眼见了，却觉得没什么，只命乳娘保姆们小心看着。听说宫中太医觉得这样挺好，对二阿哥身子有益。”
钮钴禄氏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皇后的族人到底是给了太医多少钱，竟能买得到这样的说辞？”
她低头想了想，对鹊喜说：“既然对孩子的身子有益，这话，你便想办法透给延禧宫纳兰氏知道吧！她不是膝下养着大阿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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