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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诜循着声音往人群中间一看,一个刚干完活,满头大汗,一脸炭灰,穿着敞怀短衣的少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在场的诸位都没听懂。
“秀才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鲁铁匠向这个少年请教道。
把张诜搞的莫名其妙,怎么这一堆积年老铁匠,怎么反倒向一个小铁匠学徒请教冶铁之事,还叫这个小铁匠为“秀才公”。
看那打扮,哪里像读书人的样子!
“道理很简单,都是材料学基础知识。你们在铁片上面,不要用泥封,这样子很不好。最好像我这般,用涂泥的草鞋来遮盖,这样一能使炉内氧气充足,使生铁在还原气氛下熔化。另外一方面也能使大部分火焰反射入炉内,以提高冶炼的温度。”
这一席话,在场的人谁也没听懂,最后只懵懵懂懂的记得一个不要用泥封,要用涂泥的草鞋盖。
“还有啊,你们这生铁和熟铁的摆放方式也有很大的问题。灌钢法的原理,是利用生铁液灌入为经锻打的熟铁,使碳分较快均匀的渗入,从而调整铁料的含碳量比例,炼出钢。”
眼前的这个少年又侃侃而谈道,”所以根据这个原理,你们之前把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远不如把生铁片盖在捆紧的熟铁薄片上。这样子能增加生铁与熟铁的接触面,使熟铁易于吸收生铁的铁液,使碳分均匀的渗入。“
众人又是听得稀里糊涂,只能记下能听懂的,生贴片要盖着摆。
“当然,我这的技木缺陷也很大,后续要改进的地方是非常多的,比如你们的炉也不太对。而且后续很多问题,都是边生产才能发现,不能一蹴而就。眼下这两点,是我能立即给你们指正的……”
众位铁匠对这少年十分的信服,鲁铁匠更是佩服的说道。
“之前在州城的茶肆里,跟秀才公有一面之缘,没想到秀才公在铁冶上竟然这么有见识。对了,听你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来常州是干什么的?若是要做铁冶上的买卖,承你此番恩情指点,俺老鲁定将助你一臂之力。"
鲁铁匠在常州州城的茶肆喝茶,怒斥州府方鸟判的时候,见过当时正在邻桌喝豆腐汤的少年书生,只不过当时一面之缘而已,没想到竟然又在无锡县的铁监遇到。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路人书生竟然精通铁冶技木,之前鲁铁匠炼第一炉钢的时候,一眼就看破了苏州那边炼钢的不传之秘和窍门,后来再上来指点鲁铁匠炼第二炉钢,情况果然就好了不少。
越说越热络。
旁边的张诜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呵斥道,“你是何人,来此处有什么目的?谁让你进来的?”
一声呵斥,让众位铁匠一惊,见是本地县令父母官来了,便纷纷行礼。
鲁铁匠也不例外,急忙扯了扯旁边少年的衣服,低声说道,”这是无锡县的张县令,脾气不小的,你快行礼孰料这少年一听,反而一笑,口中说道,“原来你就是无锡县张县令啊,我等你好久了。”这一句无礼至极的话,吓得鲁铁匠差点没晕过去,怎么能这么跟县令说话呢?
张诜初时一怒,但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模样的少年,这个年龄……再结合对方的口气和来路。张诜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试探着问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不才,姓方名翰韬,忝为大理评事,常州通判一职。”方翰韬拿起旁边雪若递给他的绢巾,把脸一擦,还没等张诜说完,便笑着说道。
“来无锡县衙的路上,正好遇见这位鲁铁匠,心下好奇,便一起跟着来到此处铁监,才发现他们是尊县令之
命,钻研苏州灌钢之法。听说县令也要来,干脆就不去县衙。等县令之际,便和他们一起参详。让县令见笑了。
鲁铁匠张大了嘴,吃惊看着旁边的方翰韬。
“如今县令终于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和县令一起论一论无锡县的免役钱和这铁冶之事。”方翰韬不疾不徐的说道。
第十四章心向明月照沟渠
张诜颇为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方翰韬。如同一个被其他同类闯入自己的领地的老虎一般。只听方翰韬说道,”县令也应该知道禁军武备铁料摊派到咱们常州之事了吧?”
张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生怕破这位方府判抓住把柄。
方翰韬见张诜对自己十分警惕,不由得一笑,“我有一个计划。若是按此运作,这件事其实对咱们常州,乃至无锡县,都是一件千载难逢的好事。”
张诜嘴一撇,抱着胳膊,显然是对方翰韬的鬼话一点都不信。
“参照苏州那边的经验来看,钢料是现在大宋如火如茶的生意,只要能炼出来,就根本不愁能不能卖出去。利润之大,连禁军都想插脚进来做一手。如今咱们虽然被转运使司摊上了这个重担,但是转运使司同样会给咱们提供生铁,数目会有缩水,不过原料大体上还是有保障的。”方翰韬有条不紊的说道。
方翰韬的方案其实很简单,参照着后世的产业规划布局思路来的,准备拟采取公私合营的办法。由无锡县出面提供初始资本和基础设施建设,自己提供技木改良,利用无锡县已有的铁冶生产条件,合整县之力,带领无锡县的百姓一起,打通产业链上下游,将铁冶生产进行规模化,集成化的产业升级。从而提高生产效率,提供就业,改善州县的不健康的地方财政,顺便带领百姓民众脱贫致富。
此时大宋的铁监冶炉生产关系十分落后,和茶盐一样,铁冶也是采用类似于差役法的官营经济体制。官府采用超经济的强制人身支配手段,并直接无偿的占有劳动者的剩余劳动成果,疯狂撮取铁冶产业的所有利润。
可以说,铁冶之事,也是大宋落后的生产关系眼制了生产力发展的又一典型例证。
而整个大宋社会对钢与铁的需求非常之大,以现在的技木条件和落后的生产方式,根本没法满足这个需求。只要能解决这两个艰难的问题,产多少,就能卖多少,而且还利润丰厚!这是一个前景十分广阔的蓝海市场
像隔壁的苏州就是如此,就因为掌握独特的灌钢技木,生产好钢,苏州的财政充足,州府手里有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靠高速发展来掩盖内部矛盾,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方政治也稳定,上下铁板一块,谁都插不进去手。
故而在转运司那里也十分的硬气。内部十分团结,针插不进去,油泼不进去。而且毕竟不靠两浙路转运司吃转移支付的财政饭,相反转运司还得上门求着这位财神爷给自己施舍。
和常州的两年换八个知州,在两浙路转运使司面前予求予取,被任意压榨吸血的弱势地位待遇相比,就是不一样。
“换言之,只要咱们有稳定生产钢料的技木,你我联手,扶植无锡这里的铁冶产业规划做大,做成规模化,一是能降低成本,二来也能增加收入。
禁军那里只得银山,不得金水,终归只是得其鱼而不得其渔,利润大头还是在咱们这里,前面创业稍微辛苦一些,咬咬牙忍一忍,好日子还在后头,越过越甜。枢言兄(张诜字)不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才派人去苏州偷师炼钢之法,又现在征收免役钱以作炼钢本钱的吗?枢言兄此举,与我是不谋而合啊。”
但奈何方翰韬如何说的天花乱坠,张诜嘴上不拒绝,也不支持,态度十分冷淡。
“恕下官冒犯,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是州县之间呢?按府判之言,我们无锡县又出钱,出场地,出人,
而府判只出一张嘴。就算做大这钢场铁监,事后分利又该怎么算,到底是多少算州里的,多少算县里的?”
张诜当即指出了问题关键核心所在。就是铁冶产业的权责划分了。
到底是州里的,还是县里的。如果是州里的,那自然由州里出人出钱出力,收益也自当归州里;如果是县里的摊子,那收益就不能轻易让方翰韬一张嘴上下一动弹,就被州里拿走。
谁做的饭谁吃大头。
官是一个字,但上下两张口,不是一条心。古今中外都一个样子。
别看你是上级部门我是下级部门,饭终究是分锅吃。涉及到利益权责问题,那还是要好好斗一斗的。比如方翰韬在后世经常见,小到县区和市里就什么开发区规划,大到省和强势的市,关于什么机场修建,断头路,产业园区,发展政策等等。乃至央地财政矛盾分税制改革。
不管官大官小,级别高低,组织关系,朝廷内部各级官府是互相斗法,是一种常态。公家与公家的生意,最是难做。
现在方翰韬面临的情况也是如此,他和两浙路那边在斗法,与现在张诜的无锡县和他的分歧,二者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九其现在方翰韬还是光杆司令一个,州府那边的人,还有其他三县是根本不敢用,他们是一群不干事,就会借着铁冶这张虎皮敛财的蛀虫,常州这里的老百姓已经生活够苦的了,要是被他们再来一顿祸害,惹出事情不还是方翰韬来背锅。
不然常州是怎么做到两年八知州六通判走马灯的?所以只能指望无锡县来出力出钱出人。
毕竟眼下的无锡县张诜,倒是真心想做铁冶产业,干实事,有本事,没被州府那边腐化的人,是执行方翰韬的铁冶计划的最好人选。
但能力大,有目的主见的人,同样也是不听话,不会盲从。跟这种聪明人说话,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是没有用的。方翰韬直接敞开来谈生意。
“很简单,枢言兄既然是出身福建路,那自然知道泉州的大食商人是如何做海上买卖的吧?咱们按股来分,
起步之际,全赖枢言兄和无锡县之力,我只是技木入股,炼出的钢料,咱们就八二开吧。等后续转运使元学士承诺与我的生铁料到账,便再扩股,重新再分,给禁军的钢料,不走县的账,而是走我州府这边的账,如何?”61
为求合作,方翰韬给出了一个自己让利非常大的方案。
“府判何来的技艺,莫非是仙人传授,竟然能占有两成股?”
“再说按照苏州那边炼钢之法,想必府判也比我清楚,如此炼钢,苏州那边课额尚且有限,如何以我们无锡之独木,支得起府判所说大钢场铁监,还有禁军武备铁料的常州大计呢?”
张诜轻笑道。显然他对这个分配方案一点不满意,也根本不信方翰韬的铁冶产业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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