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考生在报名的时候,就要把自己的考试用纸准备好,交上去,官府盖好大印,然后便和家状,保状放在一起,置库编排封锁,等合差官与主判官一同检查勘验。
校验无误之后,你这个发解试报名流程才算走完,人也就入到贡籍之中。
至于方翰韬的试纸,李靓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与众人一同交上去,办好手续后,就可以等待八月的发解试了。
这三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八月初三,抚州的发解试,正式开考!
第三十九章问策图穷匕首见
八月初三的三更天,银月尚悬于天,夜露凝珠,薄有微光之时,抚州的州学外已是人山人海。抚州的发解试就在今天,而考场就在抚州州学。
一般来说,诸路州府军监解试,考场都是设在各自的监所内,有时参考人数少的话,就几个州集合在一个地方,由转运使司来监考管理。但江西这里肯定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原因也很简单,报考人数实在是太多嘞!方翰韬看着茫茫人群,头皮发麻。
这乌压压一堆人,起码要六七百了吧。这么多考生,哪个官府衙门都装不下啊,只能用州学来当做考场。好在抚州的州学是去年新修的,修的时候就预备到要做发解试考场,因此刚刚够能容下。
像曾巩他们建昌军,干脆直接借寺院的场地来进行科举,也不知道一堆士人对着佛祖的神像写孔孟文章,是怎么写的下去的。
抚州报考人数这么多,但解额可只有二十,报录比接近三十比一,也不是特别轻松啊!
值此发解之时,抚州城内的小商小贩也闻风出动,三年一遇的消费购物节仅此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纷纷负箱推车,往来人群之中叫卖。
“这位秀才,看看我这新作的羊毫笔,笔锋柔滑,毛序齐整,用起这种笔来,定能助你蟾宫折桂,榜上有名。”一个小商贩凑到方翰韬跟前,开始推销他的毛笔了。
方翰韬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这个商贩,考试的笔墨砚台,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背在身后的小书箱里。在后世考试考得多了,方翰韬也知道,在考场上最好还是别整乡蛾子,要用平常心来考,考场环境,考试用的东西都是自己熟悉的,这样才降低干扰,发挥出正常水平。好在最后备考这三个月,李觐把方翰韬安排在州学中复习,因此这考场环境自然是很熟悉。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俱全,方翰韬的考试状态调整的非常不错。
但方翰韬心态好,不代表其他人都和他一样如此,像方翰韬的保头举人王冲就不是。
一看到小商贩卖笔说着这些吉样话,王冲嘴里念念叨叨,”莫非这就是吉兆?我考了这么多次,难不成今年
一定能成功?”当即对着小商贩叫道。
“我买十根笔!”
“好嘞,秀才公慧眼识珠,今朝必能登科唱名!”做成了一桩买卖,小商贩喜出望外,当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方翰韬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吐槽,”王二哥,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已经备好了十五根笔,三十块墨,四方砚台了吗?怎么现在还要买笔?”
“这就是你不懂了,”王冲脸一板,以前辈的姿态教导方翰韬,“有备无患,有道是气运冥冥之中不可求,圣人的气运同样就在这些笔墨之中,说不定我这几十根笔之中,就有生花妙笔,助我中举,因此这里面就很有讲究,写策问要用什么笔,什么墨,写试论就要用什么笔……”
王冲滔滔不绝的在传授他的考试玄学论,听得方翰韬直翻白眼,忍不住内心腹诽道:
差生文具多!
议论间,之前封闭好的州学考场大门,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缓缓的打开了。
此时宋代的科举与之前唐代相比,形式上就规范了很多,为了防止唐代后期贡举请托之风盛行的弊端,大宋的科举采取了锁院的制度,科举考官的人选在定下来之后,就要立刻被送入考场之中,与外界隔绝,在封闭的状态下,进行拟题,引试,考较试卷,确定等第,放榜之后,才能解禁出院。
期间不允许与外人交谈,更不准回家,哪怕你老婆在家里要生孩子了都不行,不过这多少有点不太近人情,贡举这么一套流程,基本都是一两个月,家中难免有事情要通报,后面为了方便通报,又要防止借通报家事来作弊,近几届科举,就发明了“平安历”,有啥要是就写在一张大纸上,大家都能看得见,一起监督,虽然牺牲了点隐私,但好歹是为了公平。
考场大门打开后,出来了轮差官,一左一右站定,高声喊道,”诸生按监门官按姓名引入,按科目字号,依榜就坐,不得移易,乱了次序。违者赶出考场,不得发解!”
接着监门官出来,开始按照座次字号,一个个叫考生进来。
组织一场大型考试,一点都不简单,为了维持考场秩序,防止考生私相传授作弊,考场座位间隔就坐,稀次设席,参杂引试,然后会有分差官按照这排好的座位各自巡视考场,监门巡铺,而座次位置在考试的前一天就张榜公布,监门官就按照这个按着组织考生进场。
方翰韬记得很清楚,他的考场座位号是丙席亥座,位于考场的后半部分,王冲的座位跟他比较接近,因此他俩慢慢排队,等着前面的人进场。
排在前面的人进场的时候,监门官要对其进行搜查怀挟,果不其然,还真让他们查到了有考生夹带小抄进场
“我……我这是忘了从书箱取出来,一时疏忽,不是故意的,请官人放过我吧。”被逮到的考生一脸哭腔对监门官请求道。
“哼,你这巾箱本藏的还真够隐蔽的,看看,这还是福建印的,啧啧,难为书铺了,一本《艺文类聚》竟然能缩印如此之小。你放心吧,就算过了我这关,进了考场还有巡铺官第二次搜检,你逃不过去的。朝廷故事,夹带书钞者,后两届科举不得参加,你就出去吧,别在这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监门官铁面无私,公正执法,看着后面排队的考生心有戚戚然。
“啧啧,没想到科举考场上,搜查如此之严。”方翰韬感叹道,来大宋这么久,他一次见到大宋官僚一反常态,对本职工作认真负责,办事牢靠,属实罕见。
王冲冷笑一声,“能不严吗?监门官和巡铺官可巴不得每个人都能被搜查出来夹带本呢,”王冲不屑的说道,他是科举老司机了,熟知此中内情,“查获怀挟,重加酬莫,我记得没错的的话,开封府那边,查到的话,赏格是三百贯,大家按照查获的多少,从这里面分。咱们抚州比不上开封府富裕,估计总共也能有个一百多贯。”
方翰韬绷不住了,原来他还是高看了大宋官僚们的素质和觉悟。有这么多的绩效奖金在后面等着,难怪这些官工作积极性这么高。
在打了鸡血的官吏检查下,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不一会,监门官那里又查到几个作弊的,手段也五花八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的是把小抄写到大腿上,被发现的时候嘴硬,说这是自己的纹身,有的是在衣服上打小抄,更有甚至,把
小抄都打到碎杈上了,考试的时候扒拉自己的内库,画面太美,旁人看了都不知道这是在考试还是在开导。
方翰韬看着这一场场闹剧,最后不由得低声问王冲,”王二哥,你那些笔里面,不会也内藏乾坤玄机吧?”
这下子轮到王冲翻白眼了,“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我可是正经科举,靠的真才实学,不靠这些旁门左道。
听得方翰韬大为佩服,王冲魔怔归魔怔,但还是没那么蠢的。
“那依王二哥看,这次发解试中,会着重考什么?”左近也是干等,方翰韬和王冲闲聊了起来。
“肯定还是诗赋啊,”王冲脱口而出,想都不带想的,”往日都是诗赋为主,今朝也必是如此,我之前投公卷目的就是在此,州里的上官见了我的诗赋都说好,往昔贡举也是以诗赋定去留,像其他策论,经义,都是凑数的,应付应付得了。”
“不一定吧,”方翰韬反驳道,“我听说此次发解的主考官王通判,曾经是太学中泰山先生的弟子,经义未必不会在诗赋和策论中考吧?”
“必不可能在诗赋和策论中考经义,难不成王通判出诗赋题会从周易里面出?要是如此,我当即把我买的这十根笔吃下去。”王冲笑打赌道。
方翰韬看着他买的十根笔,再想想最近几年科举改革的趋势,还有王通判跟胡瑗学习的经历背景,有点不好说了。
不一会,监门官叫到方翰韬,该轮到他进场了。
“金溪县民方翰韬,父方仲永,是……嗯,你个小孩子瞎凑什么热闹?”监门官念着考生的姓名信息,突然看到一个小娃娃出来报道,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方翰韬无奈,只好拿着自己的家状,给监门官看,”请解应举的人就是我,并不是他人冒名,上官您看,上面还有我的籍贯生辰。”
监门官一看,家状上信息没错,是十四岁,没有搞错,在搜检完方翰韬的有没有夹带,放方翰韬进门后,监门官还是一面不敢置信,嘟嘟囔囔着咄咄怪事。
进了考场,便是有巡铺官来进行二次检查,检查好后,便领着方翰韬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座位书案上摆好了一本《礼部韵略》。
这也是唯一允许出现在考场上的书,到时候作诗赋时候的韵,就要依据这里面的来。
《礼部韵略》朝廷年年在编修,年年有新版本,万一平常学习跟不上最新的版本,诗赋考试按旧习惯写法用错了韵,那也就麻烦了。
好在方翰韬一直跟着曾巩读书,能从欧阳修王安石那里获得第一手的最新《礼部韵略》版本,方翰韬细细翻看了一下,与自己平日所用的韵书一致,没有修改的地方,也就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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