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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笙歌鼎沸、鼓乐齐鸣,破晓,杜刺史便早早率领一干人等在延州城外等候龙党的人,日上三竿,还不见踪影,杜聪明坐在轿中早不耐烦了,骂道:“什么他妈的龙党不龙党的,叫我好等!呸,什么东西,最好都回去,让他吃个大大的闭门羹,看看他们以后还能不能迟到了。”说完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日中,人还未到,杜刺史坐回轿中休息,随行的人索性各自找了地方歇息,日暮,只有倦鸟归林,人还未到。连着三天,杜刺史还是不敢怠慢,杜刺史眼睛向远处看着,只见一个头发泛白、身穿一领单紫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的人,他步伐轻快,乍一看,他还在远方,可是你多眨了几次眼,他已经到了你面前。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让人不禁多看几眼,杜刺史看了他几眼,又在眺望远方,那人道:“你们是在等人?”周围的人看了他一眼,无人理睬。
他轻咳了两声道:“我或许就是你们要等的人。”
杜聪明斜视着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等你做什么,废话这么多,还不快滚!”
那人道:“你怎么骂人呢?”
杜聪明道:“骂你怎的,老子还能打死你。”他把袖子往上捋了捋,刚想要命周遭的人动手的时候,杜刺史道:“且慢!”他心里本来想龙党肯定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但他并没有见识过龙党也不知道他们做事的风格。
为了妥善起见,他走上前,给那人施了礼小声道:“莫非阁下就是龙党派来的?”
那人道:“不是龙党的人就可以任意辱骂了吗?”杜刺史道:“恕我教子无方……”他话未说完,那人已经到了杜聪明的面前,甩手就给了杜聪明一个大巴掌,这个巴掌抬起就有百斤之力,一般有武功的人都难以承受,何况区区一个杜聪明,杜聪明还未来得及发出痛苦声只觉得脑袋一轰,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血从嘴里不停流出,身体开始抽搐。那人转身对着杜刺史道:“子不教父之过!你无方教子,那我就替你教教他怎么做人,难道你还不跪下感谢我对他的教育之恩?”杜刺史啪的一下双膝跪了下来。低头认错道:“卑职实在教子无方,感谢大人不吝教诲!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那人呵呵一笑道:“我才不是什么大人,有没有日后,要看他能不能活。”他瞅了下在地上像条中毒抽搐如狗的杜聪明,慢慢道:“我只是龙党里的最普通最没用的人。”
刺史道:“大人过谦了,龙党中的人乃是万中无一的高手,皆是千挑万选,实在令人敬仰。”
那人道:“你肯定好奇吧,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刺史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我们最多一次的行动人数没有超过四个人!”刺史将头低得更低,似乎已完全臣服,那人不再说话,一个人往城内走去,他要去见两个人。众人见他走远,急忙将杜聪明和杜刺史扶起。
清风依旧是清风,朗月依旧是朗月。人却已非当初人。明亮的月光下一个年轻人正在地里刨地瓜,他已经刨出了一筐,这时他也饿了,选了个不大不小红色的地瓜,洗净了嚼了一口,他已经连续数月吃地瓜,他的嘴里感觉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觉得木讷,无论是谁,一个东西连续吃上几个月,都会反胃,他还是将地瓜咽了下去。
“裴少卿还是裴少卿吗?以前七步之内,无人敢靠近你,现在你却在啃地瓜。”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近又听起来很远,正如他的脚步,很是缥缈。
裴少卿听起耳熟,他愣了愣,偏过头去,一个剑眉桃花眼,年纪不太大头发却有些斑白的人向他走来。裴少卿笑着道:“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来,千里飞行的——萧翼!”
萧翼也笑道:“小七,你是知道的,天下间没有龙党找不到的人,办不成的事,杀不了的人。只要他还在人世间,他就逃脱不了龙党!”
裴少卿并不反驳,因为他知道龙党究竟有多厉害,多么恐怖。
裴少卿道:“可是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我的生活,龙党、权力、江湖我已经统统不想插手!我希望龙党放过我。”萧翼笑道:“笑话,你爹是龙党老大,只要你想走,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你,也没有人想要拦你,毕竟你的迦椤佛手和……”
“何必恭维我,你的轻功却是天下第一,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你甚至能够停滞在空中!当今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你媲美。”
萧翼哈哈大笑:“我记得你以前还要我教你,是不是?”
裴少卿道:“当然,可是你并没有教我。”
萧翼道:“我现在特别愿意教你。”
裴少卿道:“可我,已经不想再学了,以前总想练就一身绝技,现在只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萧翼并没有理会,直接道:“任何武功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心法,记住轻功的宗旨!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我身即大道!普普通通的生活就不需要一身绝技了吗?你现在还是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东西,在江湖中,争斗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当你有想要的东西,就会去争取,争取不到,便会去斗争!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裴少卿本不想说,但还是说了出来:“莫醒醒。”
萧翼道:“以前你什么都不在乎,功名利禄,富贵荣华。现在却有想要的人了?”
“是的。”
“那你为何还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让我等她。”
“等多久?”
“不知道,半年、一年或许三年,她让我等,我便等。”
“你真是天底下最笨最傻的人,女人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自己都不知自己最想要什么,她们毫无主见,经受不住男人的诱惑,几句甜言蜜语都可以让她们放松戒备,她们像猎物,无数的猎手都可以猎杀,也像飞舞的蝴蝶,哪个男人都可以去捕捉,哪个男人都有可能让她们陷入情网,女人的话,只能够听一半,信一半的一半,你怎么能够信赖女人?我从来都不信女人。”
裴少卿目视远方坚信地说道:“可是她不一样,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我相信她,她肯定不会忘记我,肯定会回来的。”
萧翼觉得好笑,但并没有笑,他知道他已经坠入情网,他已经有了弱点,弱点是软肋,也会变成最强的硬肋。
他换了个话题道:“你好像已经有多日没有吃饱一顿饭了。”
“是的,我现在只想喝酒。”
“你以前不怎么喜欢喝酒。”
“人事无常,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喝酒,但说不定以后呢,也会变得像我一样。”
“变成像你一样爱喝酒?我一生中只有一次想喝酒!”
“什么时候?”
“当我出生的时候!”
裴少卿道:“你为什么会出现,龙党出现的地方,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萧翼道:“你现在已经脱离了龙党,如果你愿意重新加入,我立刻会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
裴少卿道:“那还是别告诉我了。”裴少卿知道龙党的组织有多么的严密,如果萧翼告诉了他,绝对是害他,因为龙党的秘密属于黑暗,任何人如果不小心知道了龙党的秘密,那他将永远和黑暗在一起!
萧翼道:“你更瘦了,我看你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吧,我请你吃饭,顺便给你些银子吧。”
裴少卿道:“我不需要银子,也不需要吃饭,有件事比银子、吃饭更重要!”
萧翼道:“打听莫醒醒的消息?”
“是的,我非常想知道她的消息。”
萧翼道:“好,我现在也准备去找一个人,或者是杀一个人,刚好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裴少卿自然没有问,他是准备去见谁,杀谁,问了萧翼自然也不会说。
药王阁。
叶蒙正在街上采购些结婚要用的物品,包括绫罗绸缎,胭脂发钗,
小到床褥、床单、喜镜以及各式喜果,红枣、莲子等必需品,唐琦也没有闲着,先是去租了个大红轿子,一匹骏马,然后在庭阁中放置了些新家具,他们的感情升温的很快,天气却开始转凉。
忙好了许多,唐琦在请帖上仔细地写着想着翌日参加人员的名单。他不想漏掉任何一个朋友,虽然他的朋友并不多。他的笔在纸上停留,他想要又不想邀请颜真,笔尖上的墨水已滴下了几滴。叶蒙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上前轻声道:“他毕竟是你的亲兄弟,还救过我们的命,你们本身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不是吗?”唐琦点了点头道:“嗯。”她的话,对他已很重要,只要她说的,他都会认真地去听,他尊重她比尊重自己还要多,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这点,所以她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她当然不想为难他任何事,她为了他沏了一壶茶,一壶红茶。
门并没有关紧,忽然一个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眼中的杀意与自信让叶蒙不寒而栗,人的自信从眼神中确实能一眼看穿,但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看了唐琦,唐琦也在看他,在两人眼神对视的刹那间,萧翼已经感觉到对方已经输了,唐琦也知道这人来者不善,自己毫无胜算,但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绝不会,他已不是一个人,他已经有了叶蒙,有了叶蒙他就不会轻易认输!
萧翼扫视了一下阁院,道:“我来得真是不巧,这里似乎要有喜庆的事要办。”
叶蒙道:“你现在可以走。”
萧翼道:“看来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但我若现在走,还是要再来的。现在与未来我选择当下。”
唐琦道:“敢问你是?”
萧翼道:“你很想知道我是谁?我想你绝对是非常想知道的,我只要说出来,你必定会感谢我。”
唐琦放下手中笔,走下阶梯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非常想知道你是谁!”
萧翼道:“你应该猜到我是谁。”
唐琦想了想,他确实猜不到,眼前的人,看起来就非常不一般的人,他到底是谁?他如崭新的利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面前。
萧翼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我是谁了,那么我倒要提醒提醒你,你不是到处说,唐门中还有一个人活着吗?你是唐门中最后一个人。”唐琦道:“请说!”他眼睛中发出利光注意力已到最高点。
萧翼道:“我想我是第一个人来找你的人,有的事是绝没有人愿意主动承担的,出来的人都是撇清关系,而我不一样,我是来告诉你,灭掉唐门的人是谁!”
唐琦的眼中更灼热,狠狠道:“是你!?”
萧翼轻松道:“不错,是我。”
唐琦道:“可你一个人是灭不了唐门三千多人的!其中还不乏一流高手!”
萧翼道:“不错,不止我一个,当然还有。”
唐琦闭起双眼道:“还有谁?”
萧翼一个字一个字道:“还有我三个兄弟,我们来自龙党!”
龙党!龙党!龙党!唐琦一遍一遍地念着。我们唐门究竟和你们龙党有什么仇怨,你们要对一个唐门下如此重手!?他也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狠狠地说。
萧翼倒是很轻松地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不仅有龙党!还有?”
唐琦诧异道:“还有?”
萧翼道:“还有太阳会!江湖皇帝!”
唐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龙党加上太阳会的确可以将唐门一夜毁灭,轻易地将暗器之门——唐门毁掉!唐琦的眼中忽然有了泪,他已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为唐门报仇,龙党与太阳会,太阳会与龙党!不要说唐门,他们可以摧毁任何他们想要摧毁的江湖门派!
萧翼又道:“你最想知道的还是唐门究竟和龙党有什么过节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最后的这一句话,萧翼忽然提高了声音。
他想要唐琦牢牢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因为他说完,对方就得死,知道龙党秘密的人,必须要死!
唐琦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转过身对叶蒙道:“你进去,不要听,一个字都不要听,我希望你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叶蒙含着泪道:“你在哪我就要在哪,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她上前想要抱住他,唐琦伸出一只手阻止她上前。因为他现在实在不想和她一起哭,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他妻子的面前表现出软弱,可惜她想走却已不能够。
萧翼双手背后道:“你们唐门居然暗通党项、女真人,为他们制作了大量犀利兵器,包括各式各样的独门暗器!这就是你们唐门最大的罪恶,有错就要认!有罪就要罚,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
“有证据吗?”唐琦并不知道唐门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知道唐门有秘密,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呢,他只想让他心服口服。
萧翼笑道:“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提供证据吗?”
唐琦道:“你确实没有,你是来杀我的,你能告诉我这么多,我本该要感谢你!让我能明明白白的死!”
萧翼道:“留下唐门最后一个人,你知道我们受了多大的惩罚!”
唐琦道:“我希望你放过我的妻子!”
“既然是你的妻子,那她也是唐门的人,你要她给你生几个唐门的人复仇还是留着她复仇呢?不要再把仇恨无休止地延续下去!现在的仇恨一并了了吧!”
唐琦求道:“我保证她不会为我复仇!”唐琦转过身对着叶蒙道:“我要你发誓,永远都不要为我报仇!”
叶蒙点了点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唐琦深情地看着她,眼中已湿润,他道:“我遇到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了,你却因我受牵连,你让我很痛苦,非常的痛苦,你知道吗?我即使死了,我都会内疚,这大概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了。”
萧翼道:“你还有一个法子,不用死!”
“什么法子?”
“杀了我!”
唐琦转过身,眼神中射出一道寒光,他不为自己,为了叶蒙也要殊死一战!
唐琦双手抱拳行礼道:“好!”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好字未说,已有十三种独门暗器从他袖子里射出,暗器中有斤镖、毒刺、袖箭等,无一例外的特点是轻且快,它们并不足以杀人,而是伤人,只需破了一块皮,任何一种暗器的毒药足可以毒死十个人!也就在他刚要双手抱拳时,萧翼已经一个倒跃飞上了三层飞阁的最顶端。他伸展如天外飞仙般的姿态,屹立在顶端,阳光将他照出了几道彩色光晕,环环相映。唐琦惊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的轻功,这轻功当真是绝世无双!”
萧翼道:“绝世无双不敢当,唐门倒是出了不少毒师,想必你也是其中之一。”
唐琦道:“不错,唐门却是毒与暗器的圣地!”
萧翼道:“哦?圣地?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用我的五毒流星锤去虐杀你们唐门的!”
唐琦问道:“你也用毒?”
萧翼道:“不对,我的五毒流星锤虽叫五毒,却不是毒自然也没有毒,他打开包袱取出五毒流星锤,只见五种不同的颜色,红、白、蓝、黑、黄,对应着贪、嗔、痴、慢、疑!”死在这流星锤的唐门人有六百多人!流星锤被舞动起来如飞龙穿雾、彩凤撩云,远远看去,五个彩色星球漂浮于身旁,他们之间的距离虽远,但是萧翼猛然一抖,一白锤则一窜而出,其快有如天上流星,疾风骤雨,刻不能停,唐琦想要躲,他想要躲的时候,一个流星锤已击中了他的身体,唐琦刚要倒下,叶蒙已将他的身体接住,唐琦看着自己残破的血淋淋的身体道:“没有到世上…还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叶蒙已泣不成声,她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她接连失去了弟弟、父亲、和丈夫。这种打击会让人疯,她的脑袋似乎要炸裂,她想要自杀,猛地掏出随身的匕首,就在要刺入身体的瞬间,一颗蓝色的流星锤已打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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