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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彻底一黑，夏蝉终于失去了意识。
在她一点也不想失去意识的时候。
沉入黑暗之前，她听见女婴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是好妈妈还是坏妈妈？”
“好妈妈会对我说，她想带我走，但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坏妈妈很吓人，坏妈妈杀了很多人，但是坏妈妈会对我好。”
“我知道，你是坏妈妈，坏妈妈，快带我走吧。”
……
夏蝉似乎做了一场梦。
但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梦，所以，这应该是那个女婴的记忆。
她看着熟悉的小楼，和小楼外熟悉的蓝纱帐，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躺在冷硬的床榻上，举起粗短的胳膊。
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这只胳膊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
手的主人是少夫人。
少夫人的确很美。
她是小家碧玉的长相，鹅蛋脸，细眉微蹙，美目含泪，她的声音细细的，哭得一双眼睛也红红的，实在是惹人怜惜。
“别怕，你是我的女儿，娘会保护你，娘这就带你离开这里。”她向夏蝉保证。
廊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少夫人的眼神中透出慌乱，她急急忙忙找来一床被子，准备抱起夏蝉离开。
还未将夏蝉包好，两个身体健壮的婆子闯了进来，狠狠反扭住她的胳膊，少夫人挣扎着，但她刚生完孩子，论力气，怎么比得过常年做体力活的婆子呢。
只能面露不甘地被抬到一边。
夫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轻飘飘看一眼床上的夏蝉，教训少夫人：“带她走，你现在的身子，能带她到哪里去，能养活她多久？就算回娘家，你自己想想，你娘家能接受你，还能接受我们孙家的孩子？孩子还会有的，别犯傻。”
少夫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婆子将她带出去，只能看见泪珠子大滴大滴地落在地砖上。
夫人紧随其后离开。
夏蝉听见她在门口低声与人交谈：“偏偏是最后一个，唉，付氏刚生产完，又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能怀了，你立刻把她妹妹送到少爷房里去。”
或许是因为夏蝉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避开她。
夏蝉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一会儿，一个大师打扮的人带着弟子到了门外。
年轻的弟子抱起夏蝉，将她放到了女尸的棺材里。
不久后，棺盖合上，棺材被晃晃悠悠抬上了山，随着一铲铲泥土被浇到棺材上，夏蝉被活埋了，和女尸一起。
这个时候的女婴显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才刚出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
路上的颠簸中，她被晃得刚好嵌入了女尸的腹腔中，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很熟悉，她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和女尸融为了一体，她喊女尸，叫妈妈。
她们一起离开了棺材，来到了外面。
此时的女婴可能已经死了，也有可能还活着，因为女尸偶尔会给她找来果子吃。
但这个年纪的女婴，活着的时候可吃不了果子。
她连牙齿都还没有。
不过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村子的门全部被木板封死了，木板上涂满了血，散发出浓厚的腥臭味。
夏蝉不知道这是不是女尸做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女婴能说话了。
她说想要玩具，女尸找来自己的陪葬品，她挑了一个陶鸠车。
她说自己想养狗，女尸就给她找了一头死于难产的双头狗回来。
原来这只狗是女婴养的。
村子渐渐荒废了，夏蝉早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这里荒无人烟，两人两狗的日子过得很平淡，直到有一天，有一群人闯入了这里。
他们捉住了两个鬼，没有管女婴，只是带走了女尸的头颅和一部分魂魄。
女尸的身体还在，剩下的残魂依旧对女婴百依百顺，但女婴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不是原来的妈妈了。
她日日拖着陶鸠车，在村子周围游荡着，呼喊着妈妈的名字。
不知道又寻找了多少年，她的鬼魂渐渐虚弱下来，但找到妈妈的执念却越来越深，最终她耗尽了所有力量，沉眠在从不离身的陶鸠车内。
陶鸠车掉落在山野林间，随着岁月的流转逐渐被泥土掩埋。
很多年后，铲子破开泥土，一只手捡起了陶鸠车。
“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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