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境不稳。”
“为何不稳?”
“有未解之谜。”
“什么谜?”
“……”
沉默持续了很久,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依旧没有人开口,阳春不敢去看封寒的面色,但她可以想见他心中定然是不痛快的。在她忍不住要缴械投降之前,封寒先有了动,他率先向岛边停船的地方走去,阳春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他身后。
直到封寒将船在码头停稳,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手一松任凭船桨倒在船身中,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似乎是对阳春极为失望。
阳春在船上呆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能够顺利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后才向徐府赶去。
“你怎么才回来?”
徐然不满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接待那些客人很累的。”
他所说的客人指的是这些年来接受过他们帮助的当地百姓,他们看着穿着华贵衣服的使者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很快便知道了徐然被治罪的消息,纷纷赶来见他一面,做一些无力的挽留。
即使是八面玲珑、乍一看有些奸猾的徐然也难以应对这样泪眼婆娑的拜访,或者说极有自知之明的他在面对他人的感谢时表现得极不自在。
“这些都是他们送的吗?”
阳春看着一庭院的瓜果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已经回绝掉很多了。”
徐然不耐烦地说道,“我都没办法把所有的家当都带齐,更不用说是那么多吃的。”
“要扔掉吗?”
阳春问道。
“当然只能扔掉!”
徐然坚决果断地说道,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们行到一半的时候再丢掉吧。”
阳春忍不住笑了一声。
徐夫人早已备下了晚饭,清清淡淡的小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徐夫人一如往常地在桌上为阳春留了一个位置。
徐然的独子徐盛此时裹着红色的外衣,小小的一团张牙舞抓地往饭桌上扑,但他的身体却被徐夫人牢牢地锁在怀里,这副挣扎的样子实在让人捧腹。
“差点忘了,我还有样东西得拿出来。”
徐然说着便走到了外面,不知道在哪里鼓捣了一阵后,他捧出了一坛子酒,搁到了桌上,说道,“这是我刚刚到这里时埋下的酒,打算等我离开的那一天喝的……”
然而阳春知道他当初埋下这坛酒的时候是希望能够在升迁之时打开来庆祝的,他曾经也有到京城一展宏图的壮志豪情,然而这件原本只需在熬上两三年便能达成的事此时却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好在他在当初与邪异门搭上关系时便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如今不至于因为梦想破灭哭天抢地地写下一堆诗词连累后世考生。
然而他依旧喝大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又一春。”
徐然不成调地唱了几句,“今日听君歌一曲……怎么没人唱一曲呢?那个谁,快点唱一曲!不然我凭什么长精神?”
他神智不清地胡乱指着,离开座位左摇右晃地撒酒疯,“你们不唱……没,没关系,我来唱……我来唱金樽清酒斗十千,盘珍馐值万钱……弹剑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且乐……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何须身后千载名……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们问我,我走了以后他们怎么办?哈,我能怎么办呢……阳春,你说我能怎么办呢?我要是有一丁点的办法,谁他妈的想走啊。来,阳春,我们一起喝!再喝!”
阳春的酒量是他的十倍不止,神志清醒的她自然不可能陪着徐然胡闹,在帮着徐夫人将徐然安置好便告辞离开了。
她在回家(尽管明天起那里就不是她的家了)的路上遇见了跟她一起办案的搭档小栋,他蹲守在她的门前已经很久了,她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昏欲睡。
“回去吧。”
阳春摇醒他后说道。
“杨捕快,我,我想和你们一起……”
阳春拍了拍他的肩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回去吧。”
翌日,阳春、徐然一家,总共四个人。
瓜果、书籍、家具,总共三辆板车。
因为宿醉,徐然到得有些迟,阳春一个人提着背囊百无聊赖地等在城门口,当她无意间仰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座自己进进出出多次的城门居然比一般的城门要漂亮一些、干净一些。她想着自己在这里做的那些或大、或小的事,无论是哪一件都是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想都没有想过的。
“就算我现在就尽忠了,大约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她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
封寒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阳春立刻转过了身,惊喜道:“师父。”
她原本以为封寒至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搭理自己。
封寒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他说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不会……”阳春的声音在师父的目光中越来越低,最后她只好应了声“是”。
封寒看着她不由叹了口气,将一本书卷扔到她手中,说道,“这里面有我这几年四处云游记下的一些心得,既然你什么也不肯说,我也只能一边猜一边帮你。”
“我……”
“我现在也不想听了,每个人的修行之道都不一样,我既然不会去追问厉若海、浪翻云这样的人物修行时的障碍,我也不应该追问你的。”
封寒说道,“我总是忘记,你已经是一个值得我认真对待的武者了。”
这是阳春最想要得到的称赞。如果说在与封寒的相处中还有什么是使她痛苦的事,那一定就是他对她始终如一的维护……那种如同大人对孩子的维护让她感到自己与他的地位是不平等的,而在不平等的关系中她所希求的那种情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话虽如此,在她心境出现大问题的此时得到这梦寐以求的评价,她依旧有受之有愧之感。这种“受之有愧”成为了一种动力,阳春捏紧了手中的书卷,对封寒大声说道:“我会做得更好的。”
她一定、一定会跨过这道障碍,变得更强,强到有资格和他比肩。
封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这样很好。”
他又话锋一转说道,“我记得,你到现在还没有趁手的兵刃对吗?”
阳春点了点头,她又想起了自己在梦中曾经得过的那几把质量上乘的刀的下场,暗叹自己没有用好东西的命,她看着封寒眼中的暖意,心中忽然一动,问道,“莫非师父要送我一把刀?”
“是,但不一定,也不是现在。”
封寒给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答案,但很快他就给出了解释,“你我在此地定下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阳春问道。
“自今日算起,三年之后,你若是能够赢过我(阳春深吸了口气),我便将‘天兵’赠予你,并且承认你彻底出师了……自那之后,你便可以彻底轻装上阵,谱写你自己的故事。”
封寒认真地说道。
“那如果我没赢过师父呢?”
阳春问道。
“那我就再等你三年。”
封寒回答道,“如果还是不行,我还有下一个三年……只是希望你莫要让我等到天兵都生锈了才好。”
这当然是玩笑话,封寒的宝刀天兵为百年前名匠自天山冷泉内稀有寒铁所铸,就算再过上百年也会锋利如昔日。
但阳春所关心的却并不是这柄令天下刀客向往的神兵,她所在意的是封寒的另一个承诺,尽管他本人做出这样承诺的原因与她如此希望得到这个承诺的原因不同,但她依旧因为他说的话难以保持平静,那些被她隐藏了很久的心思叫嚣着要喷出。
最后,她怀揣着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道:“出师之后,你……就不是我的师父了对吗?”
封寒正想要回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风吹过耳旁的声音在此刻如此清晰,阳春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封寒的唇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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